倾然

写东西的。

《她的影子》(十五)

        当南加州的阳光已经洒满在干枯的土地上时,艾什从楼上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楼梯处向下望,看见睡在楼下沙发上的麦克雷。这次他并没有死皮赖脸地要求睡在艾什的床上,他只是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酒红色的毛毯,凌乱的胡茬几乎盖住了他的整个下半张脸,银色的金属手臂放在毯子外面。

        麦克雷睡得很沉,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大概他是真的很疲惫吧。从前他刚睡在铅玫宅院的时候,可是睡得四仰八叉的,打起鼾来也一点不收敛,几次吵醒艾什,让她不得不半夜起来踹上麦克雷一脚。艾什盯着那条金属的手臂,心里竟然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就像当年刚从响尾蛇那里找到鼻青脸肿的麦克雷一样,她心里发慌。

        她明明想了那么多次要怎么在麦克雷回来后好好收拾他,可是昨夜抓到那条冰凉的手臂时,她突然不知道怒气该往哪里安放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而麦克雷只是说了一句“有一部分像鲍勃也没什么不好的”。

        麦克雷醒来的时候,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两片有些烤糊了的面包,艾什站在落地窗前,小口地抿着香槟。

        “一早起来就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说。

        “这可不是一早,”艾什把最后一口香槟一饮而尽,“看看挂钟,杰西麦克雷,已经下午两点了。”

        “好吧,那还算是挺早的,毕竟我面前还放着早餐呢。”

        接着又是两人的沉默。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艾什先开了口,“你最好还是主动给我一个理由充分的解释。”

        “我觉得鲍勃很酷,所以给自己也弄了个一样的,你信吗?”麦克雷咬了一口面包,艾什的眼神盯得他头皮发麻,但他还是潇洒地嚼着面包并且咽了下去。

        而艾什并不对他说话。

        这样的感觉难受极了,他们应当是会斗嘴的,艾什应当会臭骂他,会暴揍他,会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而他会笑着接受,然后鼻青脸肿的还要故作风度,保持他帅气牛仔的潇洒形象。但艾什不骂他,不揍他,她只是站在那里,却让他心里发慌。

        “去洗个澡吧,”艾什说,“你闻起来比当年在农场打滚的时候还要臭。哦对了,希望你不会生锈。”

        麦克雷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愚蠢的:“呃,应该不会,这个是防锈的。”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去了淋浴间,小心地把衣服一件件褪下来。肉身和金属的衔接处并没有长好,他的左边肩胛上还有错综的伤痕,以及刺眼的弹孔,有些痊愈了,有些还没有。他叹了口气,思考如果自己拿艾什的白毛巾擦洗血痂会不会让艾什给他脑门上来一枪。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吓了麦克雷一跳,他几乎是本能地抓起一件衣服挡住了该打码的位置。艾什倚在门框上,盯着他的左肩。

        “没什么好挡的,又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好东西。”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觉得它挺好的,这么伟岸的东西可是很少见的,你应该也知道它好不好。”男人的自尊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但艾什的目光根本没从他的伤痕上离开,他只能叹了口气,“看到我这么惨,会不会让你心里平衡一点。”

        “快点洗干净,我让鲍勃去买药。”艾什说着,丢给了他一条新毛巾。

        洗完澡后的麦克雷甚至没有把衣服穿上的权利,赤身裸体的被艾什按在了洗手间的台面上,拿着棉签给他未痊愈的伤口消毒,又一圈一圈地给他缠上绷带,包扎好。

        “说吧,怎么弄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麦克雷说,“显然,我遇到了坏人。”

        “……看来你是不会对我说实话了。”艾什的手指敲在他的金属胳膊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她难得地没有继续追问一个解释,只是开始收拾包扎用的东西。

        “贝拉……”麦克雷试图通过叫一个亲切的昵称来缓解尴尬,但却立刻被艾什瞪了一眼。

        “你可以在这里留下,”艾什说,“毕竟这里是你的家,哪怕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但我不是。”

        接着她又继续说道:“但如果你再敢叫我一次贝拉的话,你最好立刻走人,并且永远都不要回美国。”

        麦克雷快速地用空气针线缝上了自己的嘴,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幼稚的行为又让艾什白了他一眼,但她还是说“晚上来我屋里睡吧”。

        麦克雷露出为难的表情,但还是抿着嘴没吭声,欲言又止地望着艾什。

        “说话。”艾什没好气地说道。

        麦克雷立刻给自己的嘴拆了线:“我很乐意,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可能没法满足你,或者得你自己来。”

        “那你睡车库吧,或者厕所也行。”

        “噢不,我还是愿意尽我所能去满足你,我的女王陛下。”

        艾什没有理他,只是出门去看看手底下的人们是否有在好好干活,顺便吩咐他们去查查麦克雷的事——那条金属手臂上有个图案,看起来像什么标志,顺着查总能查到什么。

        她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草率地洗漱一番后就倒在了她的大床上。“嘿!艾什?你喝多了吗?”麦克雷试图唤醒她,当然,失败了。艾什只是把他的手推开,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从前你的酒量可没这么差。”麦克雷只能无奈地嘟囔了一句,脱了外套在艾什身边躺下。

        暖黄的路灯光从艾什丝绒的落地窗帘底下漏进来一丝,艾什背对着麦克雷,蜷缩着,把被子几乎都卷走了,却没有多少盖在身上。麦克雷平躺在她旁边,盯着天花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什的呼吸听起来并不是很平稳,麦克雷能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什么都没说。

        “杰西,”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站在我身边。”

        房间里还是良久的沉默,窗外有渡鸦的叫声传来。

        “其实我一直都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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